姜茶被递到我手上,顾柬掠了我一眼,落下评价:“Sofia,你其实真的特像一个疯批美人。”
我身上确实有一股“疯”劲。
在提到货、准备返回伦敦的那一天,黎涼和我再三确认着:“你真的要开卡车走那条路线?”
“为什么不走?那条路线最短、最省时费力也最好通行。”我收拾着行李,独自忙碌。
这几天战地医生每天帮我处理伤口、定时换药,我的脚伤已经好了些。虽然走路依然费劲,但我已经不需要拄着拐杖了。
“可是多危险啊,而且……他们在我们卡车轮胎上已经暗中动了手脚。”黎涼不解,一双柳叶眉都深深蹙了起来。
我嘴角抿出淡淡的弧度:“他们要是不动手脚,都对不起我这几天等他们等得那么辛苦。”
“对了,这份合同和这张提货单你先帮我保管着。我们兵分两路,今晚在机场汇合就行。”
我们订的是今晚九点的机票,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只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这边的航班。
而顾鑫答应给我们的五十台新型医疗设备,他无法提供运输服务链,所以我干脆提出自己开车运去机场。
只是从这边通往机场的路也就那几条,且多是山路,崎岖难行。
为了保证机器不被损坏,我选择的是一条公路路线。
但黎涼觉得我孤身一人,太危险了,她难以放心。
“昨晚阿闫还和我打电话,问你在索马里究竟怎么样了。他这几天可担心你了……”
“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要不我们和你一起运货……或者你带上顾柬都行啊。”
当初顾柬提议把我送去精神病院,黎涼总看顾柬眼不是眼的、鼻子不是鼻子的。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提到顾柬。
可是我早已经拿定了主意,任黎涼怎么劝都不打算更改计划。
索马里海岸线漫长,驾车行驶在公路上也依旧颠簸。海边被拉起一排红白相间的栏杆,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交通意外事故的发生次数。
我中途路过了一个加油站,补了油量。
在附近的便利店买完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后,我随意潦草地应付了今天的午餐。而等我再上车时天色已经大变,浓墨重彩的乌云挤占天空的光亮。
潮应风势,呼啸着奔涌着凶腾着冲上岸来,拍打向栏杆。
大雨瓢泼而下,模糊了挡风玻璃。
我发动车子,冒雨前行。
大货车的轮胎摩擦过泥石地面,发出刺耳的鸣声。随即轮子又卡在了水涡里,我怎么踩油门都不管用。
黎涼早告诉过我的,那些人在卡车的轮胎上动了手脚,他们最期待看到的结果就是卡车因为“意外”,翻车撞开栏杆驶向深海。
车坠人亡。
我这颗“业内毒瘤”的死,谁又会真正追究呢?
我打开车门,假意装作要去检查轮胎时,公路两旁一人高的草丛里已经有人在那等着我。
我刚下车就被假装摔倒在草丛里。
Fay带领着手下,从草丛里慢搜寻着我的下落。
我从一开始就赌对了,楚搦和Lisa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我以和顾鑫的合作消息做诱饵,终于引诱出了大鱼!
子弹上膛,我一发一个准,好几个人应声倒地。
Fay循着方向,朝我这边快速跑过来,我们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她的手下们只是站在原地,似乎是和Fay约定了什么,总之没有插手。
就在我将Fay打趴下后,忽然传来一阵频繁的脚步声,
忽然失去重心的我跌坐在地上,和Fay打那一套就已经用尽了我的全力。
就在我想着怎么趴回车上时,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我面前,那人的声音驱散四周所有的寒意:“把手给我。”
“我带你上来。”
我没有动,但他弯腰强行拽着我的手离开了这里。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终于上了卡车。
黎涼给我准备的备用轮胎和工具包被我找了许久才找到,我换好轮胎后,身上脏兮兮的一片,掌心的血迹蹭上黑漆,有一瞬间我也感觉自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卡车最终熄了火,停在战地医院门口前。
半夜的喇叭鸣声把值班医生惊醒,看到有白色身影匆匆跑了出来,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有片刻的放松。
可意识一涣散,我眼前涌入了大片黑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松,我的身形往旁边一栽。
暴雨过后,居然能等来一个放晴的天气。天空湛蓝,纯粹如宝石。远山葳蕤,瞧着也让人舒心。
我坐在病床前,手上正举着一个镜子。
从脸上留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变得不爱照镜子了。后来做了手术后,这个习惯还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而刚才,我正打算把自己的长发盘成一个圆髻。
当手握上发尾时,点点的白色却窜入了我的眼眸。
镜子被我压在枕头底下,我收起悲春伤秋的情绪,决定去看看楚庭。
他身上的伤势不是很严重,简单治疗后便醒来了。
我是趁着他还睡着的时候去看他,只不过待了两分钟不到我就走了。
等楚庭醒来时,医院里已经找不到我的身影了。
回华国的航班上,我坐在头等舱里,大大的渔夫帽把我的后脑勺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小截栗色麻花辫的辫尾。
渔夫帽下是精致的锁骨,一件蓝绿色拼接的羊毛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裤脚往下,是一双白色的马丁靴。
此刻,我那翘起来的二郎腿挡住了楚庭走到自己座位上。
他清冷又带着点虚弱的声音淡淡响起:“借过。”
我没有看他,而是微微勾了勾唇,的慢慢放下腿。
楚庭落座,胳膊肘撑着座位扶手,困倦地闭上眼睛。
在我的注视下,闭目休息的楚庭睁开眼睛,目光淡淡回转过来后,楚庭也有一瞬间的愣怔:“好巧,Sofia小姐。”
慵懒女声的音量随帽檐一起压低:“不巧。”
飞机轰鸣一声起飞,钻入云层中。蔚蓝的天际像触手可及。
淡淡的嗓音随之清晰地传到楚庭耳里:“我在等你。”
没说完的半截话,终于圆满。
我一张脸完整地露了出来,看向楚庭。
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故意设计的,包括程浔声只能帮楚庭买到在我身旁座位的机票。
我在索马里消失了七天,换来在伦敦一周的“脱胎换骨”。如果楚庭肯去查一查,就能发现这一周里伦敦的风投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