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看向他：“你说个价，我转给你。”
邬戈脸上的表情一僵，“……”
见他没说话，陆听澜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说：“五万够吗？”
“陆听澜，你打发叫花子呢？”邬戈讥诮道。
陆听澜：“十万？”
邬戈沉着脸没说话。
陆听澜：“那就十万，是扫微信转账，还是发银行卡账号给我？”
邬戈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我邬戈看起来是差那十万块钱吗？”
他哂笑：“陆听澜，你真是不识好歹！”
说完，他站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邬戈。”陆听澜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了他。
邬戈停下脚步，却没转身。
陆听澜说：“衣服的钱是你自己不要的，我不欠你。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管你是因为姜颜衾还是因为周鹤凛又或者别的原因接近我，我希望全部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和你们任何人扯上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听完这番话，邬戈背对着陆听澜站了片刻，忽然转身，眼神冰冷，嘴角泛笑，“接近你？陆听澜，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话落，门开，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门又关上。
陆听澜眼睫颤了颤，静坐了片刻，拿起沙发上的衣服丢进脏衣篓，又回房间重新拿了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邬宅。
傍晚，傅薇带着孙子小麻雀在院子里玩闹。
“老太太，姜小姐到了。”家人佣人过来通知道。
闻言，傅薇偏头一看，就见身着嫩青色缎面裙的姜颜衾面带笑容的小跑了过来。
“干妈，我好想你啊！”姜颜衾上前抱了抱傅薇。
傅薇故作生气的哼了声，拍了拍她的背，“你这丫头，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要是真想我，怎么不来看我，还得我打电话请？”
姜颜衾放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这不是最近忙吗？”
傅薇：“你那工作能忙到哪儿去，时间不是很灵活吗？”
姜颜衾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最近有个兼职。”
傅薇问：“怎么还兼职？钱不够花？”
姜颜衾：“不是，帮一个朋友的忙，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让我帮忙顶一段时间。”
傅薇：“是这样……如果钱不够花跟干妈说，可别把自己累着了。”
姜颜衾俏皮的笑笑：“还是干妈心疼我。”
“小姑姑！”
小麻雀小脸通红，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
姜颜衾接住冲进怀里的小麻雀，气笑了，“小麻雀，你把姑姑的裙子都弄脏啦，新买的！”
“嘿嘿……”小麻雀咯咯的笑不停，还故意把脸上的汗蹭姜颜衾身上。
姜颜衾捏了捏他的鼻子，“小麻雀越来越坏了，跟你小叔一样！”
傅薇在一旁笑，“别说，还真是。小麻雀就跟璨璨小时候一个样，调皮捣蛋，也亏得老大镇得住”
两人聊了会儿小麻雀，傅薇突然转了话题，说：“衾衾，今年你26了吧？”
姜颜衾戳着小麻雀的脸，随口道：“干妈，女生的年龄不能随便问的，不过，我确实快生日啦，干妈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傅薇：“能少了你的礼物？”她停顿了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她余光觑了眼姜颜衾，说：“你跟璨璨今年都26了，年纪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定下来了？”
姜颜衾沉默了一会儿，撇嘴笑道：“干妈，26怎么就老大不小了？我现在还是青春美少女呢！”
傅薇：“干妈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干妈的身体这两年也不大好，如果没看到你和璨璨定下来，你叫干妈怎么放心？”
姜颜衾笑着，没接话。
傅薇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璨璨对你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这个做妈的，知道璨璨不定性，做了不少混账事，但是他对你的心是没得说的。衾衾，如果你和璨璨结婚，干妈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小麻雀欣喜道：“小姑姑要和小叔结婚吗？”
傅薇对小麻雀笑说：“小姑姑和小叔结婚，小麻雀开不开心啊？”
小麻雀高兴的跳了起来，“开心啊，这样我就可以经常见到小姑姑了。”
傅薇看了眼姜颜衾，后者脸上噙着浅淡的笑，对小麻雀的话既没表示抵触，也没表示接受。
过了片刻，姜颜衾说：“干妈，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随着新学期的开始，陆听澜恢复了两点一线的忙碌状态。
这天午餐时间，陆听澜和办公室的程鱼老师一起吃午饭。
“陆老师，你不知道我妈有多奇葩！”程鱼边吃，边跟陆听澜吐槽道：“我看只要我肯嫁，是头猪都行，哦，对了，还得是头公猪。”
程鱼不是江海市人，老家渝市的，和陆听澜同年进的江海市六小，教同年级同科目，性格也挺合拍，两人经常一起吃饭。
这不是程鱼第一次跟她吐槽父母催婚的事了。
陆听澜大学毕业就和周鹤凛领证结婚，她其实不太理解父母催婚的心态，也体会不到被催婚的感觉。
但每次听程鱼说起，都挺苦恼的样子。
程鱼见自己啪啪说了一堆，顿觉不好意思，“陆老师，抱歉啊，传播负能量了。”
陆听澜笑了笑，“我挺喜欢听你说的。”
程鱼：“光顾着说我了，你呢，暑假有没有跟你老公去哪儿玩啊？”
陆听澜握筷子的手停顿了下，忽然有些恍惚，过了小会儿，说：“我离婚了。”
“什么？！”程鱼震惊的看向陆听澜，完全不敢相信，可看陆听澜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她消化了近半分钟，才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程鱼见过周鹤凛几次，都是接送陆听澜上下班的时候，说实话，她认识的所有人中，也就陆听澜老公各方面都极其的出众，跟其他男人比起来简直是悬崖式断层。
离婚的事，陆听澜没打算瞒，就算想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坦然公开。
陆听澜说：“性格不合就离了。”
这种回答有些敷衍，程鱼自然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但很显然陆听澜不想说，作为同事程鱼很有边界感，没再问下去，很快转到了新学期教学方面等话题上去。
两人边吃边讨论，陆听澜刚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程鱼疑惑的看向她，只见陆听澜皱着眉，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她忙问：“怎么了？”
陆听澜没回答她的话，只摆了摆手，快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洗手间的方向疾走了过去。
见此，程鱼不放心，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陆听澜一进洗手间，就推开隔间门，干呕了起来，胸口翻江倒海，先前吃的东西，丁点儿不剩的吐了出来才好受点儿。
“到底是怎么了？”程鱼拍着她的背，着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陆听澜脸色苍白，难受的按着胸口站起身，半响才有些虚弱的回道：“我没事了。抱歉影响你用午餐了。”
“什么影不影响的，你真没事吗？”程鱼不放心道：“下午要不然请个假去医院看一下吧，我感觉你最近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听到这话，陆听澜愣了下。
确实如程鱼所说，最近她的状态不怎么好，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觉得很疲累，完全不想动，她还以为是状态没调整过来。
做老师三年了，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后面两天，陆听澜的胃口还是不大好，没什么食欲，闻到味道稍微重点儿的食物就想吐，而且不仅没什么好转，还有些变本加厉。
周末，陆听澜挂了内消化科的号。
医生听完陆听澜说的症状，皱了皱眉，问：“以前有过肠胃不舒服吗？”
陆听澜摇头，“没有。”
她肠胃功能一直挺好的，没有任何不适。
医生沉默了两秒，又问：“结婚或者有男朋友吗？”
陆听澜一愣，嘴唇轻抿，没说话。
医生看了她一眼，“我个人建议你去挂妇科，看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检查结果没怀孕，我再给你开内镜检查的单子。”
怀孕？
怎么可能，那晚邬戈不是做了安全措施的吗？
两个小时后，陆听澜拿着检查结果，从妇科医生的办公室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走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将检查结果仔细的看了一遍，结合先前医生说的话。
怀孕8周。
上次月经是七月初，她以为是和周鹤凛离婚影响了内分泌，造成月经推迟。
她的经期本就不怎么准，推迟或提前是常事，高三的时候，有近半年没来月经。
根本没往怀孕的事情上去想。
望着医院来来往往的人，陆听澜第一次感觉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初选择老师这个职业，陆听澜并不是出于对小孩的喜欢，而是觉得这个职业所处的环境比较单纯，比较适合自己的性格。
六七岁的孩子，和成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他们会争抢一张纸巾、一块儿橡皮擦，又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断交”，还会因为一支铅笔、一本作业本而痛哭流涕，这在陆听澜成为小学老师之前是完全没办法想象和理解的事。
偏偏小朋友遇到这些事总会第一时间寻求老师的帮助，刚工作那一年，陆听澜经常被这些事搞得头大。
时间久一点了，她才发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纷争。
反而是孩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存在，跟他们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很多复杂的事情都变得简单起来。
和周鹤凛结婚后，她是有做好成为一名母亲的准备的，甚至渴望过和周鹤凛拥有一个孩子，她想着若是有了孩子，也许她和周鹤凛的关系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种渴望一度十分强烈。
可是，直到和周鹤凛离婚，他们也没有夫妻之实。
反倒是和邬戈荒唐的一晚，竟然有了孩子。
陆听澜觉得老天一定是在捉弄她。
可是怎么办呢？
就算是捉弄，她也认了。
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陆听澜坐在铺着榻榻米的飘窗上，望着对面那栋楼某户客厅亮着的灯光出神。
十几岁的时候，她父亲陆定韬和母亲谢意倾离婚，跟着谢意倾另嫁，陆定韬另娶，各自又有了小孩，哪怕他们口口声声说多爱她，她也觉得自己多余。
她很希望能拥有自己的家庭。
所以，当周鹤凛提出结婚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其实那时候陆定韬和谢意倾都是反对的，她也明知道周鹤凛娶她并不是因为爱她，但她还是嫁了。
除了她爱周鹤凛，也是希望她能成为自己家庭的主人，而不是多余的存在。
有了这个孩子，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可是生孩子难，养孩子更难。
无论是她现在的个人情况，还是经济条件都不适合生下孩子。
何况这个社会对父不详的孩子总是有诸多猜忌，带着别样的目光。
如果要生下这个孩子，首先就要给它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陆听澜指尖刮蹭着榻榻米上的纹路，失神的盯着窗外许久，收回视线后，她拿起手机，拇指摁压在屏幕上许久，解锁翻到通话记录。
也不知道翻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她迟疑了两秒，手指轻点了下，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陆听澜做好准备拨第二次的时候，突然接通了。
“喂？”男人冷淡不羁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陆听澜沉了口气，说：“我是陆听澜。”
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讥诮冷笑道：“陆听澜是谁啊？不认识。”
陆听澜指尖蜷缩了两下，抿了抿唇，说：“邬戈，我有事想跟你谈，明天下午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你说见就见？”邬戈嗓音懒懒淡淡的。
“明天下午三点，地址我发你手机上。”陆听澜说完，没给邬戈拒绝的机会，挂了电话。
陆听澜发了一家咖啡厅的地址给邬戈，这家咖啡厅她和姚茕经常去。
发完，她等了大半个小时，邬戈都没回消息过来。
她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去。
陆听澜失眠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脑子里充斥着和怀孕、孩子相关的各种各样的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无论是喜悦、恐惧、焦虑抑或是其他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第二天下午，陆听澜二点五十到了咖啡厅，点了杯拿铁，抿了小口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杯子。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零五分了，邬戈还没到。
其实昨晚邬戈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那晚她说了那样的话，以邬戈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来。
不过，陆听澜并没有离开，她等到咖啡彻底凉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才终于死心，确定邬戈是真的不可能来了。
邬戈没来，她以为自己应该会很失望很难过的，其实真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还好，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陆听澜起身准备离开，视野中却忽然晃过一道身影，紧跟着椅子哐当一声闷响，她抬头看去，只见邬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吗？”邬戈身体后仰懒散靠着椅背，“怎么，这就准备走了？”
陆听澜停下动作，以为自己眼花幻觉，盯着邬戈看了两秒，才确定对面坐的真是邬戈。
可是他怎么会来呢？
怎么就来了呢？
隔空，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听澜表情很淡，但眉心轻微的折痕却还是传达出一种讯息，对于邬戈的出现，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多高兴。
邬戈很快也读出了这点，眼神骤然点阴冷了几分，他嘴角勾了下，掀唇道：“不是不想跟我扯上关系，让我别打扰你的生活吗？陆老师玩的是哪出？欲擒故纵？”
陆听澜没理会他讽刺的话，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又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对面的男人，问：“你喝点什么？”
邬戈灰淡的眸子紧锁着她，沉默了半响，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服务员走了过来，“冰美式，谢谢。”
咖啡做好之前这几分钟，两人都没说话。
陆听澜双手交握放在桌下，视线偏向窗外，此时不远处有两个三四岁的小朋友正在追逐玩闹，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小朋友玩得很开心，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他们脸蛋红扑扑的。
邬戈盯着陆听澜看了会儿，又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窗外，嗤声冷笑：“陆老师在学校还没看够小屁孩儿？”
陆听澜回过神，看向邬戈，服务员正好端着做好的咖啡送过来。
邬戈接过，咬着吸管面无表情的啜了口，又掀起眼皮看了眼陆听澜，正好对上陆听澜看他的眼神。
跟以前不大一样，似乎有什么情绪，很隐晦。
邬戈眉心蹙了下，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就听陆听澜问：“你不喜欢小孩儿？”
“不喜欢。”邬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提到小孩儿，他就想到小麻雀，简直一麻烦精，调皮捣蛋还话多，聒噪的要命，经常跟他这个长辈唱反调，以前听别人说男孩儿调皮，女孩儿都很乖，结果许之之那丫头出生后，也是个祸精转世。
凑一块儿的时候，邬戈只想把两人打包一起送外太空去。
听到邬戈的回答，陆听澜又沉默了。
邬戈放下杯子，身体后倾靠着椅背，盯着陆听澜审视了片刻，掀唇道：“陆老师约我出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喜不喜欢小屁孩吧？”
“当然不是。”
陆听澜心里有些乱，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想喝一口，到嘴边又反应过来，迟疑了半秒，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看着她的动作，邬戈眼眸眯了下。
“邬戈……”陆听澜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抬头迎着男人的目光，“别人的孩子你不喜欢，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邬戈愣了一瞬，脑海中又什么东西快速的闪过，等他想抓住的时候，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自己的？”
陆听澜：“对，你不喜欢小孩儿，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喜欢吗？”
邬戈皱眉，他倒不是什么丁克族，没有不要孩子的想法，但要孩子也离他太遥远了，起码目前他根本没这个打算。
邬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这不是没有自己的孩子，等有了再说呗！”
他顿了下，似笑非笑看着陆听澜，挑眉轻慢道：“该不是陆老师想跟我生孩子吧？”
陆听澜和邬戈对视了片刻，嘴唇轻抿了下，正要将怀孕的事情告诉邬戈，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从邬戈口袋里传来的。
陆听澜酝酿好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散了，到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邬戈看着她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却还是先掏出手机看了眼。
盯着来电显示淡淡看了会儿，点了接听。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邬戈嗓音冷峭道：“在什么地方？”
“盯好人，我马上过去！”说这话的时候，邬戈已经站了起来。
说完，他挂了电话，抬脚要走的时候，才想起对面还坐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