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宋羽昂一副完全和我熟透了的模样,顿时气笑了:“你脸皮能在厚点吗?”
“钓鱼还要先打窝,就当我提前练习一下追人是什么体验。”
宋羽昂穿着件白色字母T恤,黑色长裤,眉目俊朗,让人难以看出他已经是快三十五岁的人。
“你追人还要顺便夸一下自己?”我嘲笑了一句。
宋羽昂挑挑眉:“你不该感到荣幸?毕竟我可是拒绝过何梦妍的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把话说到我的痛处,而且还是以这么漫不经心的态度。
“很遗憾,我没觉得荣幸。”
我冷下脸,准备关门时,宋羽昂这次居然直接挤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后便往厨房走去。
“宋羽昂!”我低吼了一声。
宋羽昂放下小龙虾,倚靠着门:“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我顿时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或许宋羽昂这种人比厉擎天更难以捉摸。
宋羽昂又道:“离婚后想做回女强人?”
我皱眉:“和你没关系。”
其实我从来不想做女强人,当初只是没办法才离开职场,但我觉得女人还是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宋羽昂朝我走进,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眼神一暗,停住了脚步:“你怕我?”
“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我纠正道。
宋羽昂暧昧地笑了笑:“可我们也曾零距离接触啊。”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后悔那天脑子一热去找他,现在让他抓住把柄似的一次次调侃。
我不再理会,干脆不管他,转身坐到沙发上去看今天签署好的法院文件。
宋羽昂立刻走了过来:“已经起诉了?”
我沉叹了口气,没有抬头:“也许我看人的确没你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何梦妍是那种人,所以才不接受她的?”
宋羽昂却道:“是因为你。”
他的语气就像是平时开玩笑,我也没当真。
等吴芳回来后,见家里多了个人,有些奇怪地看向我。
吴芳见过宋羽昂,知道他搬了过来也很诧异,悄悄问了我一句:“繁星姐,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
“他这人就这样。”我收起文件,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一会儿你把楼上的房间收拾一下,让小睿睡。”
晚饭时,因为多了宋羽昂,我在自己家反倒拘谨起来。
我正喂着馨儿,一个装满虾肉的碗突然放到了我面前。
“吃吧。”宋羽昂一边剥着虾一边道。
我看了眼碗里满满当当的虾肉,蹙了下眉:“谢谢。”
我没有吃,而是将它们分给了馨儿和小睿。
宋羽昂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小睿:“这孩子……你不觉得眼熟?”
我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他也觉得眼熟?
宋羽昂夹了块肉放进小睿碗中:“小睿,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睿眼神一暗:“不知道,嬷嬷没告诉我,但我见过妈妈的照片。”
宋羽昂忽然防备似的瞄了我一眼后拿出手机摆弄了几秒后,将手机屏幕对着小睿。
“是不是这个?”
小睿愣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妈妈!”
我一头雾水:“给我看看。”
谁知道宋羽昂把手机收了起来,语气神秘:“我觉得现在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吃完饭,宋羽昂没有多做纠缠直接就走了,这反倒让我有些奇怪。
但我也庆幸他没有更逾越的行为。
小睿似乎有些不太习惯,直到快十一点才睡着。
我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繁星姐。”
吴芳拿着本书坐了过来。
我回过神:“怎么还没睡?”
吴芳一脸担心地看着我:“繁星姐,虽然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我但觉得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和先生的事?”
闻言,我苦笑道:“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了。”
我看着吴芳年轻的脸,恍然想起当年的自己。
“吴芳。”我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以后你找人一定要擦亮双眼,即便结婚了也不要彻底把自己交给家庭,女人还是要为自己留点空间。”
吴芳点点头:“我知道的,但我担心你以后……”
“没有他,我还活不了了吗?”我叹了口气,“只是十年的青春都给了他,心里有些不甘而已。”
我看向她手里的书,竟然是一本关于手语翻译的书。
“你想学手语翻译?”我忍不住问。
吴芳眼神微暗:“恩,其实我父母都是听障人士,我们都是靠手语交流,我想学的多一点,为和父母一样的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听完这些话,我心中不由感慨一番。
“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谢谢繁星姐。”
次日。
我带着小睿去了警局,在将所有事情说清楚后,警察让我留下了号码:“我们这边暂时先将孩子放去福利院,如果有消息我们会联系您。”
听到“福利院”三个字,小睿有些胆怯地缩到我身后。
我想了想才道:“同志,要不我留下住址,让他先住我那儿。”
考虑到小睿害怕的情况,警察最后也同意了。
回到车上,我刚系好安全带,便见小睿望着路边女孩手里的雪糕发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将车开到街道旁停了下来。
“小睿,你在车里等一下,阿姨马上就回来。”
小睿乖乖地点点头。
我走进商店,买了几根雪糕准备回去,不想离开商店后迎面碰上了厉宸枫和何梦妍。
几目相对,厉宸枫视线很快就移走了,像是在故意回避。
我冷冷看了眼何梦妍手中的奢侈品包装袋:“真巧。”
何梦妍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我飞快地回怼了一句,看向沉默不语的厉宸枫,“看来老板挺大方的。”
听到我这话,厉宸枫身体僵了僵,脸色铁青。
结婚后前两三年,他还会记着我的生日,给我送礼物哄我开心。
可是再往后只会对我说“对不起老婆,下次一起送给你”。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送什么,我只是想让他好好陪陪我,哪怕只有一天。
何梦妍炫耀般挽住厉宸枫的手:“一会儿我们要去吃饭,繁星,一起吗?”
我越觉得她可笑,她到底哪来的脸皮邀请我。
“我想我去不了,毕竟和别人老公的饭实在太难吃了。”
何梦妍目光一狞,扯着嘴角:“是呢,我忘了还有宋师哥。”
提到宋羽昂,厉宸枫脸色更加难看。
“梦妍师妹怀里抱着一个,怎么还想着我呢?”
声线清冷语气却轻佻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从商场中走出来的宋羽昂:“你怎么?”
宋羽昂站到我身边,笑了笑:“刚在里头就看到你了,隔着远所以没叫你。”
见到明恋无果多年的人,何梦妍的手渐渐收紧:“宋师哥,你现在和繁星在一起了?”
她看了眼厉宸枫,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我还没说话,宋羽昂率先回答:“我们是邻居啊,对吧,繁星?”
“……嗯。”我迟钝地点点头。
“繁星。”一直都没说话的厉宸枫忽然开了口,“你是故意要搬走和他在一起?”
我心一刺,更觉一股酸涩。
“你都和她住一起了,还管我干什么?”我看了眼一直看着宋羽昂的何梦妍,神情冷漠。
厉宸枫自觉理亏,也说不出什么话。
他带着愠色的眼神在我和宋羽昂身上转了几秒后转身离去。
何梦妍怔了怔,只能收回留恋的目光跟了过去。
等他们消失后,我才怅然地松了口气。
我们四个人竟然混乱到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地……
“你应该觉得出了口气才对。”宋羽昂突然说。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他笑了出来:“何梦妍看到自己爱的男人和你在一起,心里肯定很憋屈。”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还真不谦虚。
这时,手里的冰凉让我一惊,忙去看雪糕。
被何梦妍他们这一耽误,雪糕都快化了。
我也只能再去买,宋羽昂拉住我:“你先回车上,我去买。”
“你?”
“顺道送我回去,我今天出来没开车。”
他给的理由很正经,我也担心小睿,也就答应了。
直到家门口,我正准备进去,宋羽昂又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一边:“你别对小睿太好。”
对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满心疑惑。
“他还没找到妈妈,我当然要对他好点。”我抽出手,不露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宋羽昂发现我的小动作,微微蹙了下眉:“我怕最后你会后悔。”
说完,他转身准备进门。
我叫住他:“你昨天给小睿看了什么?你是不是认识他的妈妈?”
宋羽昂头也没回:“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越来越神秘的话让我莫名有些不安,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和厉宸枫的离婚官司解决。
这几天我一直在跟律师对接,将手中掌握的厉宸枫出轨证据和婆婆对我家暴的材料给了他。
“顾女士,你对财产分割有什么要求吗?”赵律师的语气很轻松,看得出这场官司我是赢定了。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能拿多少就多少,最主要的是我女儿的抚养权。”
直到过完端午,法院才开始受理开庭调解。
但厉宸枫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我也拒绝了调解。
法庭中,被告席上只有厉宸枫的代理律师,我想我和他离婚的事在公司已经传开了。
因为我掌握了太多证据,这一场离婚诉讼毫无疑问是我赢了。
馨儿的抚养权归我,存款以及厉擎天在公司持有的股份的一大半都给了我。
从法院出来,我仰头如释重负却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缓缓摘下婚戒,呢喃了一句:“再见了。”
这时,一身西装革履的宋羽昂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笑容晃眼:“欢迎回归单身。”
我愣在原地,上下打量着他:“穿成这样,你不热?”
宋羽昂敛起笑意:“你不该高兴吗?”
我抿了抿唇,沉默地绕过他朝车走去。
可我刚打开车门,一辆黑色宾利车忽然停在了我的车前。
我怔住,是厉擎天的车。
厉擎天破天荒的没有带何梦妍,他下了车大步朝我走来。
“说吧,出多少钱你才肯让出手里的股份。”他冰冷的眼神睨了眼宋羽昂。
我看着这个终于成为了我前夫的男人,心一阵刺痛:“原来在你心里,我没有何梦妍重要,馨儿也没有股份重要对吗?”
厉擎天紧绷着脸:“是你非要离婚。”
我眼眶酸涩地讽笑着:“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现在反倒来怪我。”
说完,我转身上了车。
宋羽昂走过去跟厉擎天说了几句话,我没听清,但却看见厉擎天的脸色越来越黑。
“走吧,去哪儿庆祝你单身的第一天?”
宋羽昂无比自然地坐进了车里。
我皱眉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厉擎天一会儿后发动了车子离开。
“怎么又不说话了?”宋羽昂又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
“繁星?”
我将车停在路边,紧攥着方向盘望着前方,满脑子都是和厉擎天曾经的过往。
他说过会一直对我好,说过会爱我一辈子,说过会和我白头偕老……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法官敲下判定锤那一刻破碎了。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
宋羽昂一愣:“你……”
我伏在方向盘上,哭的像个小孩,更像个沧桑的老人。
宋羽昂终于收起平日的轻浮态度,皱起眉拍了拍我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来,嗓子已经有些干哑。
我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转头看着分外正经的宋羽昂:“你怎么也不说话了?”
宋羽昂看了我几秒后突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而后绕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
我俯身解开我的安全带,一把把我拉了起来:“你坐后边去,我来开车。”
他力气很大,但并没有用力。
我坐到了后座,出神地看着他发动车子,朝家驶去。
“累了就睡会儿,到家我叫你。”
宋羽昂此刻就像个平凡的朋友,与之前的他大相径庭。
这些日子因为离婚的事情,我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事情解决了,像是卸下了心中沉重的担子。
我红着眼又提醒了一句:“到了记得叫我。”
说完,我闭上眼缓缓缓和情绪,本想就眯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混乱,和厉擎天、何梦妍的记忆互相交错,还有被婆婆恶意针对毒打的画面,一切都像是巨山压在我胸口喘不过气。
等我从噩梦中逃离,才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车上吗?
这时,房门开了,吴芳端着杯热水走了进来:“繁星姐,你醒了啊?饿了吗?我去给你下碗面?”
我摇摇头,捏着眉心:“我怎么回来的?”
闻言,吴芳表情有些尴尬:“是……宋先生送你回来的。”
我心一顿:“他?”
“嗯,他把你……抱回来的。”
吴芳脸色发红,倒像是为我感到羞涩一样。
想到宋羽昂在楼下抱着我走进楼道又坐上电梯,兴许还碰见了上下楼的人,我脸也忍不住发烫,更有些生气。
“馨儿和小睿没看到吧?”我忙问。
吴芳立刻摇摇头:“没有,他们在房里玩呢。”
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那繁星姐,我先去看书了,有事叫我。”
“嗯。”
我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下午四点了。
我仰头倒下去又躺了一会儿后才起身下楼。
白色茶几上,一枝红玫瑰难以让人忽视,不用思考都知道那是宋羽昂送的。
我原想丢掉,可拿起来时却又犹豫了,最后找了个花瓶插了起来。
晚饭时,吴芳匆匆吃过又回房看书了。
我看着身边的小睿,有些犯愁。
小睿的妈妈还没消息,如果一个月内还没找到他妈妈,恐怕他就要被送回新阳村了。
这一个多月里,我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馨儿也因为他的陪伴变得比以前活泼些了。
我叹了口气,看着小睿问:“小睿,如果没有找到妈妈,你愿意留在阿姨家吗?”
小睿愣了愣,红着脸低下头:“我喜欢阿姨,但是会麻烦……”
他懂事的让人心疼,也更让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妈妈那么狠心。
馨儿看着我,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我好笑道:“馨儿放心,妈妈也想让小睿哥哥留下来,馨儿很喜欢和小睿哥哥在一起玩对不对?”
馨儿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继续吃着饭。
思来想去,我只能把希望放在宋羽昂身上。
他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小睿妈妈消息的人。
吃完了晚饭,我和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后才出门走到宋羽昂家门口。
我抬起手准备敲门,却莫名想到了那一晚……
我竭力忘记那些不理智的行为,正要敲门,门却先开了。
只穿了条裤子的宋羽昂倚着门,又回到了原来那吊儿郎当似的模样:“怎么了?没有‘有夫之妇’的顾忌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我是找你说正是的。”
宋羽昂挑挑眉:“进来说。”
“不用,在外面说就……”
可我话还没说完,他抓住我的手腕,一下把我拉了进去。
我气急败坏地抽出手:“你怎么老是这样?”
宋羽昂放开我,转身去倒水:“有什么事?”
我站在原地:“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你刚刚怎么不让我穿?”
“刚刚我在外面。”
宋羽昂笑了笑,放下杯子拿起椅子上的衬衫穿好:“这下行了吧。”
我暗自舒了口气后又问:“小睿妈妈到底是谁?”
宋羽昂走了过来,将水递给我:“你这么想知道?。”
我皱眉,没有接:“你什么意思?小睿一直都想找到他的妈妈?”
宋羽昂舌尖顶了顶腮帮,转身靠着吧台:“繁星,你很喜欢小睿吗?”
闻言,我一脸疑惑:“怎么了?”
宋羽昂喝了口水,目光渐渐深沉:“可如果小睿是何梦妍的儿子,你还会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