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谁不是伺候呢?裴煜断了话头,我都怕他将手里的东珠捏碎,到时候拿不出来哄世子妃。他想必也气吧,毕竟伺候多年的贴身宠婢说没就没了。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呢。虽说他宠我,不过也仅此而已,要不然他怎么会拿我去作赌注,我去时明明提醒过他,对方是冲我来的。「你不怨我就好,去刘管事那里取些银子,去了新地方好好打点,新主子可不一定有我好伺候。」裴煜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好伺候。「奴婢谢爷赏钱。」裴煜转过身去,终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出来。我领了赏钱,带着我那五箱子赏赐,出了宁王府。...
裴煜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眼里除了一丝震惊,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晦涩。
陇郡王唯恐裴煜反悔,当即便笑着说:
「哈哈哈,那就谢世子送我佳人,盼兮姑娘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带上跟我回府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要带的。
裴煜看着我,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我赏你那些东西呢?一起收走,爷还不缺那些东西。」
「是。」我垂首应了一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我退到门口时,陇郡王将东珠交给裴煜,说他输得冤枉,这东珠先给他,就当是用东珠换了我。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耳房,开始收拾着裴煜赏赐我的东西。
他赏我的东西很多,加上我的衣物,竟然足足收拾了五箱之多。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是惊动了院里的仆人们。
「盼兮姐姐这是怎么了?收拾东西作甚?」秋桃变了脸色,第一个过来问。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神情也悲伤起来:
「世子把我送给了陇郡王,我马上就要跟随陇郡王出府去了。」
「这……」秋桃直接白了脸色,怎么也不敢相信。
世子那么宠我,是有目共睹的事,怎么说送就送了呢。
我被裴煜送人的消息很快在仆人中传开,大家都只能认为是世子妃给我的下马威。
毕竟我被送给的是世子妃的嫡兄,大家深知我有多受宠,无不感叹世子爱重世子妃。
许奶娘是除秋桃以外,唯一来看我的,她也不信世子会轻易将我送人。
「怎的会如此?世子不是已经开口为你脱籍,怎么突然就将你送人了!」
「世子与陇郡王对赌箭术,陇郡王提出用东珠赌我,世子输了。」
许奶娘明白过来,她是看着裴煜长大的,自然知道裴煜的性子。
「这……」她想说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裴煜怕也是恼怒得很。
许奶娘下了决心:「好孩子,你等着,我去找世子求求情面。」
「许阿娘别去,陇郡王把东珠送了世子,说他输得冤枉,那东珠还要镶在世子妃凤冠上。」
我不想给许奶娘添麻烦,以世子对她的情义,她晚年必然会过得不错。
又何必为了我去得罪世子妃,让世子夫妻与她有隙。
许奶娘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惋惜:
「傻孩子,你一向妥帖,阿娘希望你能过好。」
我和她都知道,裴煜那性子,只有他自己拉下脸来,不然谁也劝不动,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这时候裴煜也回了院子,见我已经收拾好,他看也不敢看我,便说:
「陇郡王已有妻室,你伺候时细致些,别往人夫妻跟前凑。」
我垂着头听他耳提面命,裴煜说了一堆提醒的话,半晌才问:
「本是要收了你做庶妃,如今这般,你对我可有怨气?」
「奴婢不怨。」
伺候谁不是伺候呢?
裴煜断了话头,我都怕他将手里的东珠捏碎,到时候拿不出来哄世子妃。
他想必也气吧,毕竟伺候多年的贴身宠婢说没就没了。
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呢。
虽说他宠我,不过也仅此而已,要不然他怎么会拿我去作赌注,我去时明明提醒过他,对方是冲我来的。
「你不怨我就好,去刘管事那里取些银子,去了新地方好好打点,新主子可不一定有我好伺候。」
裴煜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好伺候。
「奴婢谢爷赏钱。」
裴煜转过身去,终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出来。
我领了赏钱,带着我那五箱子赏赐,出了宁王府。
陇郡王还特意叫了辆马车给我装东西。
「盼兮姑娘,马车里有人等你。」
陇郡王小声在我耳边说,他动作有些亲昵,我不习惯极了。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上了那辆专门等我的马车。
我一见马车上的人,便全都明白过来。
「盼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陇怡郡主悠闲地坐在马车正中央,她抬眼看我的样子漫不经心,还有几分戏谑。
「郡主手段高明,能让世子的马都听话。」
她愿意为我费这么大的心,都让我惊讶。
如今离她入王府也不过月余,如此算计很可能会得不偿失,白白招了世子记恨。
「值得。」陇怡如此说。
她心情极好,一连喝了两杯热酒,说:
「我既容不下你,就越早动手越好,难不成还要等我入了后院,让世子封你做庶妃之后吗?」
我好奇地问:「你不怕世子反应过来,或者世子后悔问你们要人吗?」
陇怡笑了,显然她不怕。
「他早晚会后悔,但若是以后再对付你,我付出的代价更大呀,所以你没有机会了。」
她的眼神极其无辜,手里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对着我的胸口刺过来。
我用胳膊挡住匕首,手臂上被划出伤口,鲜血直接洒在了她脸上。
「你杀了我,世子总会知道,你不怕他记恨你吗!?」
我慌了神,刚说完,马车就颠簸得更加厉害,只见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提刀上来。
陇怡半点不怕地说:
「我杀了你?刚刚那一刀只是让我心里痛快几分罢了,你是遇见山匪不堪受辱而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与山匪勾结!」
我顾不得危险地从马车上跳下去,没想到马车已经行至城外的山道上。
摔倒在地的疼痛让我想要晕厥,然而看见追上来的山匪,我只能忍着剧痛往前跑。
「救命!有山匪!」我边跑边大声叫喊。
那两人目光淫邪,我落在他们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
眼看着他们接近,我不由得绝望,我盼着有人听见我的呼喊,或者有路过的人救我。
直到我跑到一处陡坡前,陡坡上全是乱刺,下面还有乱石和河流,我别无选择地跳下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简陋的茅屋之中,全身都是被乱刺划破的疼痛。
「姑娘你醒了?」
一个老妇人进门来,见我醒来十分欣喜。
我见身上的衣物全是换过的,朴素极了。
她端来水盆,我在水中看见我的脸上被刮出道痕迹,竟有些认不出自己。
「谢谢你们救我。」我声音沙哑。
手臂上的伤也是包扎过的,救我的老妇人将我照顾得极好。
老妇拿出一张银票和碎银子对我说:
「姑娘,我们把你的衣服首饰换成了银子,足足有二百两呢,为你寻医抓药用去了一些,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接着她又说:
「你是官家的人吧?我看街面上贴了许多告示,像是寻你回去的……还有好多官兵搜山。」
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官家小姐极其在乎名节,官兵们抓了山匪,整个上京城外都风声鹤唳。
她是怕我想不开,要寻死。
我当即便说:
「那不是寻我,寻的是我家小姐,我只是丫鬟,自己回去就行。」
老妇没有怀疑,我一身行头虽然值钱,但确实和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比不了。
我为了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留下了几十两碎银子。
上京城外的百姓虽然富足,但几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
「这如何要得!只不过是把你背回来,请了大夫而已。」老妇人再三推辞。
最终我还是留了一些银子,躲躲藏藏地过了出城的关口。
我看见了裴煜,他穿着铠甲,骑着马在城门口打转。
他整个人都锋芒毕露,看他一眼,我都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跳得快要飞出嗓子眼一般。
「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煜眼眶乌青,声音有些嘶哑,说完这话,他的眼神往人群里扫过,仿佛在找救命稻草一般。
我赶紧低下头,隐入身后的店铺中。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除了我想自由以外,我突然有个恶劣的想法,就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我。
那告示上画的我栩栩如生,笑得明媚至极,那是我讨好裴煜时的模样。
「老板,这些官兵什么时候撤啊?」
我故意寻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买了几盒用来换妆,顺便向老板询问情况。
那老板看了看外面说:
「闹腾两三天了,听说是宁王世子找一个奴婢呢,嘿嘿,这奴婢得生得多美,找成这样儿。」
我见老板挤眉弄眼的样子,说的话却没有个重点。
说完他还看了看我:
「姑娘,我见你轮廓和画像还有些像,不过你这长相也太……反正你多买点胭脂水粉盖盖吧。」
我脸上的淤青和红疤痕格外难看,老板居然还能发现我轮廓和画像相似。
裴煜对我极为熟悉,可比老板眼神好使。
我特意换了一身装扮,以及佝偻着身子,才躲过城门口官兵的排查。
「从今日起,出城必须出示良籍,所有贱籍禁出城门。」
我又看见了城墙上的裴煜,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比前些天更加沙哑。
还好我已经出城,慢一步也会被户籍难住。
我登上南下的商船,最后望了一眼城墙上那个身影,裴煜若有所感一般,朝我看过来……
别了上京城。
我就这样离开了裴煜,离开了我为奴为婢长达六年的地方。
「盼兮——」
城墙上传来的呼喊声嘶力竭。
那一抹身影骑着马狂奔向我所在的商船,可惜大船启航,一切都被淹没进江水中……
【世子番外】
我失去了盼兮。
初见她是在一众骨瘦如柴的小丫鬟中,她的眼睛最好看、最明亮,且对我充满了好奇。
那时候母妃逼迫我选伺候的通房,我不胜其烦。
她们不是想爬床争夺我的宠爱,就是想利用我接近父王……
好像院里就我们两个男人似的。
盼兮不一样,我将她养成我喜欢的样子,事事都依着我的意愿,她从不反抗我。
她会说:「爷喜欢我吗?」
她会说:「我只有爷了。」
她还会说:「爷是最厉害的。」
我承认我沉溺于她的甜言蜜语,日复一日,她渗透进了我的生活。
两年前的晚上,她成了我的人,因为都是初通人事,又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人,我知道我待她更加不同。
我信她,是因为我们配得上青梅竹马二字,虽然身份天差地别。
我终于到了议亲的年纪,她的表现反常地淡然,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按照规矩,她最多只能做我的庶妃,要是她能生出我的长子,就能破格做我的侧妃。
所以我提醒她,世子妃一进门,她就可以断了避子的汤药。
我知道这样对我的世子妃不公平,但我的心从始至终就偏了。
陇怡骗了我,她说过会好好待盼兮,转脸就使了小手段,我像个傻子一样,真的将人给输了出去。
盼兮伤不伤心,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快要气得吐血。
盼兮早晨离开府邸,我中午就后悔了,我吃个午膳都像被猫抓破头皮一样难受。
原来我是这么离不开她。
我怕陇郡王对她做出点什么,我怕我娇宠大的丫头被欺负,我忍不住追去了郡王府。
得到的结果却是盼兮被山匪抓走了!
我发疯似的找到陇郡王,逼他将人交出来,甚至不惜调遣宁王府所有的军队剿匪。
皇帝叔父和父王都觉得我疯了。
我找不到她了,哪怕封城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东洲陇王室也彻底和宁王府决裂,因为我差点将陇怡杀死。
我派兵剿灭了所有的流寇山匪,却没有一丝她的踪迹。
连续五个日夜,我不眠不休,我到盼兮曾经睡过的床上休息,吓坏了府上的丫鬟们。
她们大约是觉得我中邪了吧。
我很想她,但我又找不到她。
我后悔,悔恨不得日日剜心劈肺。
终于,半月后,我在城墙上看见她熟悉的身影……
商船顺着江浪越漂越远,我笃定那个是她,哪怕她装成丑妇人模样。
她也在看着我吧,她肯定看见我了吧,她知道我在找她吧。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呢?
她不要我了,是啊……
一开始不是我将她送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