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捐肾的人是个孕妇？她有生命危险吗？莫名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可麻醉剂让顾商言思考不了更多，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旁边的手术室里。医生护士竭尽全力抢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婉婷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快点出去找家属签字，询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宋婉婷虚弱开口：“我没有家属，保孩子，一定要保我的孩子……”嘀——...
病房里。
顾商言盯着病房的门，目光始终没有转移，却始终没能见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病房门口每出现一个人，他就失望一次。
不是她，依然不是她。
明明他已经妥协到底，明明已经把姿态放的那么低了！
两个小时快要过去，他的手术马上开始，护士走进病房，拿走了他手中的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出现！
顾商言死死看着没有回音的手机，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
一墙之隔，两个人静静躺着，手术静静的进行着。
朦胧中，顾商言好像听见旁边的手术室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奔跑。
“孕妇肾脏摘除成功，马上给病人送过去！”
“孕妇大出血！快拿血袋来！”
“孕妇心跳停止！血压下降，准备急救！”
“……”
给他捐肾的人是个孕妇？她有生命危险吗？
莫名的，心口在隐隐作痛，可麻醉剂让顾商言思考不了更多，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旁边的手术室里。
医生护士竭尽全力抢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婉婷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
“快点出去找家属签字，询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宋婉婷虚弱开口：“我没有家属，保孩子，一定要保我的孩子……”
嘀——
波动的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心率仪的声音在寂静的手术室里，长久的嘶鸣。
……
顾商言醒来的时候，病床前围了很多人，见他醒了，都跟着松了口气。
陈子英上前握住顾商言的手：“儿子，你终于醒了，妈妈快担心死了，你都昏迷两天了。”
顾商言缓了缓精神，弯起抹笑试图安慰。
然而，却先想起了手术室里听见的那些急促的话。
“妈，给我捐肾的人还好吗？”
话落，病房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陈子英眸光闪了闪：“好，挺好的！捐肾的人早就醒了都转院了。”
“可我在手术的时候听见她好像很危险，心跳也停了……”顾商言皱了皱眉。
“没有的事，那是别的手术的病人，你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听着陈子英的话，顾商言只觉怪异。
他视线在满病房的人身上扫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闪躲，心里不对劲更甚。
“她到底怎么了？你们不说，我自己去查！”
顾商言说着掀起被子就要起身，被一群人惊叫着按住。
陈子英心疼喊着：“你怎么不信妈妈，她真的很好，你别再问了好不好！”
顾商言指尖掠过陈子英的眼角，擦去泪：“妈，她要是很好，那你哭什么？”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这个世上有多少陌生人会让自己母亲落泪？
甚至连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红了眼眶？
孕妇……眼泪……肾……
顾商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敢接受的猜测。
他看着陈子英：“妈，你告诉我，给我捐肾的人……是谁？”
“商言！妈求你了，别再问了！什么都别问了！”陈子英眼泪决堤，转身躲进顾振邦怀里，痛苦的哀求。
顾商言心口跟着疼起来，眼圈也红了：“是宋婉婷，是不是？！”
顾商言想起来了，书房里那一叠关于肾病的资料里，就有关于肾移植的内容。
所以她是不是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把肾移植给他？
直到现在，她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也还是义无反顾的来救他！
而他，竟小人之心的以为她跟人私奔！
手术室里听见的那些急促的对话一遍遍回荡在脑海，心跳停止，大出血……
“宋婉婷人呢，我要见她！”
顾商言把手上的吊针拔掉，不顾众人的劝阻下床满医院寻找宋婉婷。
任陈子英追在后面怎么阻止怎么哀求，他就是不听，势必要找到她不可。
可没有，哪里都没有！
顾商言心已经慌乱到极致，直到看到宋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宋濂！宋婉婷在哪，你把她交出来，我要见她！”
宋濂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西服口袋上插着一朵纯白的小花，手里也捧着一束纯白的花。
他的脸色低沉哀伤，在顾商言用力的摇晃中，抬手缓缓指向面前的门。
“她就在里面，你想见，就去见吧。
顾商言感觉到身后传来阵阵寒意，他缓缓转身，瞳孔猛然放大。
身后的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太平间。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你骗我，你肯定是把她藏起来了！”
“她在不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濂语气冷硬，绕开他，伸手推开了那道门。
顾商言惧怕的退了一步，他不是怕这里面的死人，而是怕里面的死人，真的是宋婉婷。
太平间里静的可怕，仿佛稍微一点声响就会打扰了死者的安宁。
里面停着几张床，宋濂走到其中一张旁边，把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遮盖着人形的白布上。
顾商言跟在后面，指着眼前盖着白布的人，声音颤抖：“你说这就是宋婉婷，怎么可能！”
这下面躺着的是那个死皮赖脸，无论他怎么羞辱怎么吼怎么驱赶都对他笑嘻嘻的宋婉婷？
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活力十足追在他后面一声声老公老公喊着他的宋婉婷？
不可能！绝不可能！
宋濂淡淡瞥过他，将白布掀开，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顾商言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伤痛。
他想起手术的时候，旁边的手术室里说，她大出血，她没了心跳……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了心跳，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
顾商言伸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明明之前还活蹦乱跳的！
顾商言愤然起身，抓住宋濂的衣领质问。
“只是摘除一颗肾，她为什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宋濂一把推开他：“普通人摘除一颗肾或许没什么，可她是个马上要临盆的孕妇，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为了给你一颗肾，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现在倒有脸来质问我她怎么会死！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顾商言跌在床边，无措的撑起身，看着眼前容颜安详的女人，抬手轻轻抚上她冰冷的脸颊，声音染上哽咽。
“宋婉婷，你别逗我了，你跟他们合起伙骗我的吧，这三年我的确混蛋，所以你就想了这个主意让我也尝尝这种滋味是不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醒过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好不好，嗯？”
顾商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卑微而可怜的祈求，求眼前的女人能睁开眼，能坐起来。
哪怕是坐起来狠狠打他一巴掌，他都能接受。
可她没有任宋反应。
捂着自己小腹上的刀口，因为他需要一颗肾，所以她不顾自己的生命，不顾那个她拼死保护的孩子，把这颗肾给了他，而她，就只能躺在这里，永远长眠。
如果活下来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是永远失去她，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狠狠抠在刀口上，血立刻流了出来。
宋濂上前一把扯开他的手：“顾商言，你疯了！”
“是，我疯了，从一开始伤害她，我就疯了，疯的不可理喻，疯的让人痛恨！”
顾商言满身颓废。
宋濂忍着怒气：“为了让你活下去，小婷母子一尸两命，结果你还想自残？你肚子里这颗肾，是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你不好好保护着，还想把它毁了！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枉死的孩子吗！”
他把顾商言提起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带着她的这颗肾好好活下去，把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保护好！”
顾商言摇摇晃晃，被急匆匆赶来的顾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他努力回过头，看着宋濂重新把白布盖在宋婉婷脸上。
她的脸在他眼前一点点消失，便是此生的最后一面
顾商言情绪激动，为了不让他乱动扯开刀口，医生只好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安静睡一段时间。
他再醒来的时候便得知，宋婉婷的遗体已被火化，葬礼也已经举行完毕。
顾商言怔怔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到最后，他连宋婉婷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上。
这辈子，他跟她，就这么生生错过。
看着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顾商言竟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把它们都拔掉，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
可肚子里的这颗肾，是宋婉婷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是她曾经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唯一证据。
也是她不惜一切代价赠与他最后的礼物。
他不能自私的把这个礼物毁掉，如果这么做了，她做出的牺牲就白费了。
两个月后。
顾商言康复出院，他知道宋婉婷葬在哪里，但他没有去祭拜。
因为……宋婉婷还活着！
他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的那道伤疤上，她还好好的跟他一起活着。
回到顾家。
顾商言跪在父母面前：“爸妈，你们说得对，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是个不合格的丈夫，我虽然知道错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顾家只认宋婉婷一个儿媳，我也只会认她一个妻子，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希望你们能理解。”
陈子英哭倒在顾振邦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顾振邦把妻子和儿子都拉到餐厅坐下，一家三口静默的吃了一餐饭。
晚上，顾商言不顾陈子英的挽留，独自回到了跟宋婉婷一起住了三年的别墅。
曾经宋婉婷只是搬离，她不在这个别墅里的感觉只是让他觉得冷清。
可现在宋婉婷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不在这个世界的感觉，是空荡荡，是手足无措的慌。
坐在主卧的大床上，月光透过落地窗落把他孤单的身影拉的老长。
顾商言双手撑着额头，压抑着满脑子关于宋婉婷的记忆。
到这一刻，他才敢真正承认，在这段婚姻里，不敢离婚的其实是他。
从被这个女人缠上开始，自己就从来没想过离婚。
他无视她，厌恶她，羞辱她，但心底里，从没打算让别人取代过她顾太太的位置。
连他自己都已经默认，宋婉婷是唯一被认可的顾太太。
可最终，他还是失去她了，哪怕最后他拼命的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顾商言承认，在宋婉婷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是心慌，是害怕的。
因为他从没预料过这个女人有一天真的能割舍掉自己，真的离开。
顾商言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他，宋婉婷也不会。
是自己过度自信，忘了人的热情会被消耗。
就如她曾经说的，他是三年都捂不热一块冰块，她累了，想放弃了。
只是宋婉婷不知道，在她说离婚那一刻，他下意识脑袋里在想的，是怎么拖延住不离婚。
最好是拖延一辈子。
要是他那个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心意，或许现在宋婉婷就不会死。
至少不会带着对他的恨离去。
婚姻和爱情满是遗憾，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是他亲手把她推开，是他亲手将她伤的体无完肤，也是他，害死了她。
顾商言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之后，他每晚都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睡着后，梦里都是宋婉婷的身影。
他梦见跟宋婉婷初见时的场景，那是他去旁听公司的一件财务案子，旁边的法庭审理的是一件离婚案。
两个法庭的庭审同时结束，他出来时，就看到宋婉婷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手提着公文包，踏着高跟鞋从法庭出来，自信而摇曳的身影格外迷人。
她的委托人赢了官司，争取到了男方的大部分财产。
男方气急败坏的追上来要打人，她立刻回身一个公文包砸下去，将对方打倒在地，色厉内荏的斥责。
“像你这样没担当的男人也配有老婆？不把你全部财产拿走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敢打女人，你以为我们女人好惹是吗！”
那厉害的样子，顾商言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候他知道了，洛城首屈一指的律所里，有个能力一流的离婚律师叫宋婉婷。
法庭上让所有对手闻风丧胆，法庭下让所有男人望而却步。
他总是能从法务部的人口中听到宋婉婷的传闻，女强人，工作狂，法庭上从无败绩，生活里没有男人敢靠近。
有时候顾商言也会想，这样的女人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服得了。
到底是她眼光太高，还是真的如传闻所言，她凶悍的厉害，所以没人敢靠近？
像他这样的男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吗？
顾商言甩了甩脑袋，他跟宋婉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做这么可笑的猜测。
可没想到，世上的巧合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宋婉婷竟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而且还是父母钦定的未婚妻，那么多世家名媛不选，父母竟然偏偏选中了一个男人婆。
那段时间，身边的朋友都把他当成笑话一样谈论。
他气不过，想取消婚约，结果宋家传来她自杀的消息。
父母急了，提前了婚礼，到底还是让宋婉婷嫁了过来，成了他的妻子。
起初对于宋婉婷，顾商言是异常厌恶的，这种女人当朋友当同事当下属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可当妻子，而且是当他顾商言的妻子，她根本不够格。
想到自己余生要跟这样的男人婆一起度过，他就觉得惆怅。
于是情愿选择无视她。
谁料她婚后竟然变得那么不一样，他们没办婚礼，结婚也不过是领证的一个过场。
拿到红红的结婚证，看到宋婉婷羞怯的样子，顾商言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害羞的女人是宋婉婷。
只见她笑眯眯的朝他伸出手：“老公你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老婆啦，你要多多关照呀。”
顾商言看着她纤白的小手，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双手竟然能打小偷斗流氓。
她的自来熟让他很不适应，顾商言用冷漠回应她的示好，并一直把这份冷漠贯彻了三年。
如果他当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如果当时他哪怕给她一个笑脸，那他们这三年的婚姻生活，是不是就会很幸福？
可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如果，更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即便他现在知道错了，可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她在夜里为他查的每一条食谱，为他准备每一餐饭，叫他的每一声老公，追在他后面的每一天。
曾经在他眼中那么可笑那么让人厌恶，可现在看来，竟是那么弥足珍贵。
原来人都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痛苦之后才知道悔恨。
梦醒了，顾商言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宋婉婷了，他终究，彻底失去她了。